我叫贺沉舟,入赘姜家第五年,妻子姜晚棠的衣帽间从不让我进。直到我在她限量款爱马仕里摸到一枚男士钻戒——内侧刻着「段锐赠晚棠」。当晚段氏集团太子爷的生日宴上,我笑着递过香槟:「段少,听说您最近骨头脆?」三个月后,段锐瘫在轮椅上对我嘶吼:「你下... 晨光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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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贺沉舟,入赘姜家第五年,妻子姜晚棠的衣帽间从不让我进。

直到我在她限量款爱马仕里摸到一枚男士钻戒——内侧刻着「段锐赠晚棠」。

当晚段氏集团太子爷的生日宴上,我笑着递过香槟:「段少,听说您最近骨头脆?」

三个月后,段锐瘫在轮椅上对我嘶吼:「你下毒!」

第一章

我叫贺沉舟。名字听着挺硬气是吧?可惜,在姜家,我就是条狗,一条被圈养了五年、连主卧都进不去的看门狗。五年前,我爹妈厂子倒了,欠一屁股债,姜家老爷子看中我名牌大学的壳子,也算“门当户对”地让我入赘进来,给姜家的宝贝孙女姜晚棠当丈夫。呵,丈夫?笑话。

这栋三层的大别墅里,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楼佣人房旁边的那个小隔间,还有厨房。至于姜晚棠的地盘——二楼整层,尤其是她那间比我家原来整个客厅都大的衣帽间,是绝对的禁区。门口常年挂着“勿扰”的牌子,冷得像块冰。结婚五年?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姜家的人,从姜晚棠那刻薄精明的妈,到厨房里择菜的帮佣,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混合了鄙夷和施舍的凉气。仿佛我吸进肺里的每一口姜家的空气,都是他们天大的恩赐。

“贺沉舟!你死哪去了?晚棠明天要穿的那条香奈儿的裙子熨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利索!”丈母娘周敏尖利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砸下来,穿透力极强。

我正蹲在洗衣房,对着那件据说能顶我大半年“零花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调着蒸汽熨斗的温度。手背被热气熏得发红。“马上就好,妈。”我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刚好让她听见。五年,足够我把这种卑微的顺从刻进骨头缝里。

熨好裙子,捧在手里轻飘飘的,却感觉有千斤重。我走上二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姜晚棠的卧室门关着,衣帽间的门倒是虚掩着。周敏大概是刚进去翻找过什么。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真皮和干燥剂的味道从门缝里飘出来。

鬼使神差地,我停住了脚步。那扇门,像一个充满诱惑又危险的洞穴。心跳有点快,手心冒汗。我知道不该进去,被发现的下场绝对难看。但一股憋屈了五年的邪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被刻意忽略的疑虑,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脚。姜晚棠最近回家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极其冷冽的男士香水味。很淡,但我闻得到。

轻轻推开门,里面简直是另一个世界。顶天立地的玻璃柜,分门别类挂着、摆着数不清的衣物、包包、鞋子、珠宝。水晶吊灯的光冷冷地打下来,每一件东西都闪着金钱堆砌出的光。空气里那丝冷冽的男士香水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昂贵的包。突然,角落里一个被随意丢在矮凳上的铂金包吸引了我的注意。深蓝色的鳄鱼皮,金属扣子闪着冷光。这个包姜晚棠最近常背。一个念头猛地蹿上来,像毒蛇的信子。我几乎是屏着呼吸走过去,手指有些发颤地探向那个包。内衬是柔软的羊皮,我的手在里面摸索,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拉链头、薄薄的卡片夹……然后,在靠近底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

很小,环状,带着金属的凉意。

我把它掏了出来。

一枚戒指。男戒。铂金的指环,设计极其简洁流畅,但分量十足,内圈刻着一行细小的英文字母,在衣帽间冰冷的灯光下,清晰得刺眼:

Duan Rui to Wan Tang

段锐,赠晚棠。

段锐。段氏集团那个眼高于顶、在本地翻云覆雨的太子爷。

血液“嗡”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那枚小小的金属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剧痛,几乎要拿不住。五年来的隐忍、屈辱、被当作空气的漠视,还有此刻这把名为“背叛”的尖刀,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心窝最深处,还狠狠地搅了一下。

“贺沉舟!你他妈在干什么?!”

一声尖厉的暴喝在门口炸响,如同惊雷。

我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周敏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因为暴怒而扭曲,眼睛里喷射着毒火,死死地盯着我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戒指。

“妈……”喉咙干得发紧,声音艰涩。

“谁准你进晚棠衣帽间的?!你这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手里拿的什么?给我!”她像一头护崽的母豹子,几步冲过来,尖利的指甲直朝我脸上挠来。

本能地,我攥紧了拳头,那枚戒指硌得掌心生疼。一股暴戾的冲动瞬间顶到了天灵盖,恨不得一拳砸在这张刻薄的脸上。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像冰冷的铁链,死死勒住了我。现在不行,绝对不能。

我猛地侧身避开她的爪子,在她因为惯性往前扑的瞬间,手指一松,那枚戒指“叮”一声轻响,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滚到她脚边。

“捡到个东西,以为是晚棠掉的。”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惊讶的麻木,眼神空洞地看着地毯上的戒指,“段锐……是谁?”

周敏的动作瞬间僵住。她低头看着那枚戒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暴怒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慌乱取代。她飞快地弯腰捡起戒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都发了白。再抬头看我时,眼神闪烁,色厉内荏地尖声道:“关你屁事!段少也是你能打听的?滚出去!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打断你的狗腿!”

她像护着绝世珍宝一样攥着那枚戒指,一把将我狠狠推开,力气大得惊人。我踉跄着退到门外。厚重的衣帽间门在我面前“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冰冷奢华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

门板冰冷的触感隔着衬衫传到背上。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胸腔里像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花,又沉又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在这片刺骨的寒冷和窒息般的剧痛之下,一股截然不同的、炽热粘稠的东西,正从最黑暗的深渊里,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翻涌上来。

段锐。姜晚棠。

好,很好。

我的嘴角,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对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耻辱的门,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没有声音,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加狰狞。

第二章

戒指事件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姜家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周敏和姜晚棠都选择了最彻底的冷处理——当我是空气。姜晚棠甚至懒得解释一句,她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出现,身上那股冷冽的男士香水味也越发浓重刺鼻。她看我的眼神,除了惯有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还多了一点……怎么说呢,像是看一个不小心踩到的、肮脏却无害的虫子,带着点嫌弃的怜悯?大概觉得我知道真相后会更卑微地缩回我的壳里吧。

她们错了。大错特错。

那只铂金包,成了我唯一的信息来源。姜晚棠似乎没起疑心,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我这个“废物”能翻起什么浪。我利用打扫卫生的便利,像最耐心的猎犬,一次次靠近那个禁区,终于在那个包的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摸到了一张被遗忘的硬质卡片。

烫金的邀请函。

诚邀姜晚棠女士

莅临段锐先生二十六岁生辰晚宴

时间:X月X日晚八点

地点:云顶国际酒店·水晶宫

日期就在三天后。云顶国际,段家的产业之一,水晶宫更是顶层的空中宴会厅,俯瞰全城,纸醉金迷。邀请函右下角,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手写签名——段锐。张狂,跋扈,一如他本人。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嗜血的兴奋。机会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像往常一样,沉默、顺从,把自己缩在姜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扮演好那个窝囊的赘婿。但暗地里,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我需要一张进入那个世界的门票。姜晚棠自然不会带我。我的目光,落在了姜家那个同样被边缘化、整天醉醺醺的远房表叔身上。他有个在云顶当泊车小弟的儿子。

一张皱巴巴的、沾着油污的五百块钱(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换来了一张皱巴巴的、印着“云顶后勤”字样的临时通行证,还有一套半新不旧、不太合身的服务生制服。表叔的儿子拍着我的肩膀,喷着酒气:“沉舟啊,进去机灵点,别乱看乱碰,里面的人,咱们惹不起。”他眼神里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怜悯。

惹不起?我低头看着手里那身廉价的黑色制服,无声地笑了笑。今晚,我就是去惹他们的。

生日宴当晚,云顶国际灯火通明,豪车如流。我从后门员工通道进入,换上那身服务生制服,混在端着托盘穿梭的人流里,毫不起眼。水晶宫宴会厅名副其实,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奢靡味道。

我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视。很快,锁定了目标。

段锐。他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丝绒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带着世家子弟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倨傲。他端着酒杯,被一群谄媚的男男女女簇拥在中央,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姜晚棠就站在他身边,一袭酒红色的露背长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妆容精致,巧笑倩兮。她微微侧着头听段锐说话,眼神里的倾慕和依赖几乎要溢出来。那是我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愤怒,是一种冰冷的、想要毁灭的兴奋。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从旁边经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斟满的、冒着细小气泡的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杯壁里晃动,映着璀璨的灯光,像流动的黄金。

调整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最谦卑、最无害、带着点惶恐和讨好的笑容。我微微弓着腰,穿过谈笑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中心走去。心跳平稳,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段少,”我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在段锐身边那群人的谈笑声中清晰地响起。我双手将酒杯奉上,头微微低垂,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我的出现,像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

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愕、探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戏的兴味。谁不认识我?姜家那个出了名的、连佣人都能踩一脚的窝囊废赘婿。他竟然敢出现在这里?还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真是丢尽了姜家的脸!

段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了厌恶和轻蔑的冰冷覆盖。他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坨碍眼的垃圾,连碰一下都觉得脏。他没接酒杯,甚至懒得开口。

姜晚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瞬间的惊慌和羞愤。她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用身体隔开我和段锐,压低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和警告:“贺沉舟!你疯了吗?谁让你进来的?!滚!立刻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嘲笑和鄙夷。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声的羞辱中,我脸上的谦卑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微微抬高了手中的酒杯,仿佛没听到姜晚棠的呵斥,目光越过她,依旧牢牢锁定段锐那张英俊却写满傲慢的脸。

然后,我用一种清晰到足以让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人都听清楚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只是关心的困惑,补充道:

“段少,听说您……最近骨头好像有点脆?可得小心着点,这高处不胜寒,万一摔下来,啧啧……” 我恰到好处地顿住,没说完的话,比说完了更引人遐想。眼神里,那点伪装出来的惶恐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第三章

“骨头脆”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水晶宫浮华的空气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下一秒,段锐那张英俊的脸瞬间扭曲,暴怒的火焰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体面。他猛地向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凶狠得像是要立刻将我撕碎:“贺沉舟!你他妈找死!”

“段少!”姜晚棠尖叫一声,死命抱住段锐的胳膊,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别理他!他是个疯子!保安!保安呢!快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周围的宾客哗然,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目光在我、段锐和姜晚棠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震惊、玩味和看好戏的兴奋。段氏太子爷被一个赘婿当众诅咒骨头脆?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和笑话!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闻声迅速挤了过来,眼神凶悍。我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淡淡的、训练有素的保镖特有的汗味和压迫感。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我胳膊的前一秒,我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收,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茫然。我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傻了,手猛地一抖!

“哎呀!”

那杯原本稳稳端在手中的香槟,仿佛脱力般骤然倾斜。金黄色的酒液连同里面细密的气泡,如同被精准计算过角度,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不偏不倚,朝着段锐笔挺丝绒西装的前襟——心脏的位置,兜头泼了过去!

哗啦——

冰冷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昂贵的深蓝色丝绒,在璀璨的灯光下晕开一大片深色的、难堪的水渍,顺着衣襟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空气里弥漫开香槟特有的甜腻气息,混合着此刻的狼狈和屈辱。

“啊!”姜晚棠再次发出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松开了段锐的胳膊,捂住了嘴。

段锐整个人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片狼藉,又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张被酒液溅了几滴的脸上,表情已经不是暴怒可以形容。那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般的、深入骨髓的羞辱和狂怒!他的眼睛赤红,像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我生吞活剥。

“对…对不起!段少!对不起!”我像是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慌失措和极度的恐惧,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带着哭腔,连连鞠躬,卑微到了极点,“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手滑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想从口袋里掏纸巾,动作笨拙又可笑。

保镖的手已经死死钳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拖出去!给我扔出去!”段锐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他指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他不能当众打死我,那太掉价,但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足够将我凌迟一万遍。

“晚棠!管好你家的疯狗!”他猛地转头,对着姜晚棠咆哮,迁怒的意味毫不掩饰。

姜晚棠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被两个保镖粗暴地架着胳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踉跄着朝宴会厅的侧门拖去。我垂着头,身体还在恐惧地颤抖着,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就在被拖出那扇华丽大门、彻底离开那些或鄙夷或好奇的视线之前,我艰难地、极其短暂地抬了一下头。

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段锐那张因狂怒和羞辱而扭曲的脸。

我的嘴角,在那张写满恐惧和卑微的面具之下,极其短暂地、向上勾了一下。

冰冷,锋利,如同淬了剧毒的弯钩。

香槟泼身,只是今晚这场大戏的第一个音符。段锐,好好享受你“骨头脆”的生日礼物吧。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姜家彻底成了冰窖。周敏的咒骂变本加厉,摔盘子砸碗成了日常。姜晚棠直接搬出了主卧,住进了二楼另一间客房,彻底把我当成了瘟疫。她回家的次数更少,每次回来都行色匆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偶尔在楼梯或走廊狭路相逢,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冰冷和厌烦,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恐惧,仿佛我是什么携带致命病毒的怪物。她连骂都懒得骂了,只是飞快地躲开,像避开一滩恶臭的秽物。

挺好。清净。

我依旧沉默,依旧卑微,依旧蜷缩在我的小隔间里,像一块被所有人遗忘的石头。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块石头内部,正在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地火。

段锐那边似乎也风平浪静。没有想象中的雷霆报复。但我从姜晚棠一次深夜躲在露台压低声音、带着哭腔的电话里(“阿锐,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医生怎么说?怎么会查不出来……”),隐约捕捉到了风暴中心的动静。

骨头脆?看来效果开始显现了。很好。

我需要的,是更确定的消息,更猛烈的催化剂。我的目标,锁定在段家。那个庞然大物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段老爷子年事已高,段锐虽然是太子爷,但他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叔伯和堂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段老爷子身边,有一位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管家,姓钟,据说为人极其古板,对段老爷子忠心耿耿,对段锐这个行事张扬的孙子,颇有微词。

突破口,或许就在这位钟管家身上。他有个不成器的侄子,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一张不起眼的小额汇款单,通过一个绝对查不到我头上的渠道,汇入了那个赌鬼侄子的账户。数额不大,刚好够他解几天燃眉之急,但也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足够让他听话几天。几天后,一份关于段锐近期频繁出入私人高端骨科诊所、检查项目异常详尽、但所有报告均显示“无器质性病变”的模糊消息,夹杂在一堆真假难辨的八卦里,悄然流向了钟管家常去喝茶的那个老茶馆。

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布下饵料,然后安静地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猎物自己踏入陷阱。姜家的压抑,段家的暗流,都成了滋养我内心那株名为“复仇”的毒藤的养料。时间在无声的硝烟中缓缓流淌,每一秒,都像在给即将引爆的炸药捻子加长。

风暴,正在酝酿最后的疯狂。

第四章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东西改变。

段氏集团内部的风向,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偏转。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在董事会上指点江山的太子爷段锐,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露面,也是面色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霾和难以掩饰的焦躁。他走路的样子变得有些奇怪,不再像以前那样龙行虎步,而是带着一种极力掩饰的、小心翼翼的僵硬,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针尖上。关于他“身体抱恙”、“骨头出了问题”的流言,如同水底滋生的苔藓,在豪门圈子里悄然蔓延,越传越邪乎。

钟管家依旧板着脸,对段老爷子忠心耿耿,但看向段锐的目光深处,那份不赞同和忧虑越来越重。那个赌鬼侄子,在又一次输得精光后,终于吐露了更多细节:段少的疼痛很诡异,位置在脊椎和四肢关节,发作起来锥心刺骨,但所有最顶尖的仪器都查不出任何问题。医生们束手无策,只能开出大剂量的强效止痛药,但那东西伤胃又上瘾,段锐的脾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暴戾无常。

时机,成熟了。

这天下午,我收到一条加密的简短信息,只有一个时间和地点:明天上午十点,城西“静安”私人康复中心,顶层VIP病房。

静安康复中心,段家的产业,安保森严,专为顶级富豪服务。顶层的VIP病房,更是与世隔绝。段锐的“疗养”地点。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我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西装(用最后一点积蓄租来的行头),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律师事务所Logo的硬质文件袋,像个普通的、替老板跑腿的助理,平静地出现在静安康复中心一楼大厅。前台护士训练有素,眼神带着审视。

“您好,预约了十点,给段锐先生送一份加急的法律文件。”我的声音平稳,表情一丝不苟,带着点职业性的刻板。

前台低头查看预约记录(当然是伪造的,但足够以假乱真),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文件袋和一丝不苟的衣着,点了点头:“顶层VIP1,有安保确认,请跟我来。”

电梯无声地攀升,直达顶层。厚重的金属门打开,眼前是一条铺着吸音地毯的寂静走廊,光线柔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镖像门神一样守在走廊尽头唯一的那扇双开实木门前。看到前台和我,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视。

“送文件的。”前台低声说。

保镖看向我,眼神带着压迫感:“文件给我,你可以走了。”

“抱歉,”我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公式化,“段先生亲自交代,必须本人签收。里面涉及家族信托的紧急变更条款,需要他当面确认签收函。”我晃了晃文件袋封口处那个醒目的“机密”印章。

保镖眉头紧锁,盯着我看了几秒,又看了看前台。前台一脸“我只是带路”的无辜。涉及到段家的核心利益,保镖显然不敢擅作主张。他拿出对讲机,低声请示了几句。片刻,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暴躁嘶哑、带着浓重疲惫和戾气的声音:“让他进来!快点!”

是段锐的声音。比三个月前生日宴上,嘶哑了何止十倍。

保镖侧身,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实木门。

病房很大,装修奢华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城市景观。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昂贵止痛药膏的沉闷气味,还有一种病人特有的、衰败的气息。

段锐就在那里。

他没有站在窗边,也没有坐在沙发上。他陷在一张宽大的、科技感十足的电动轮椅里。曾经挺拔的身形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窝在轮椅的靠垫中。身上穿着昂贵的真丝睡衣,却掩盖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和憔悴。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曾经那种意气风发的傲慢被一种深重的痛苦和狂躁取代,眼神浑浊而布满血丝。

看到我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紧接着,被欺骗和羞辱的狂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是你?!贺沉舟!!”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他猛地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身体却只是徒劳地向前倾了一下,随即被轮椅的安全带勒住,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死死抓住轮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惨白,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怎么进来的?!滚!给我滚出去!保安!保安!!”

“段少,好久不见。”我平静地开口,反手轻轻关上了厚重的病房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脸上没有任何伪装的笑容,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我无视他的咆哮,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段锐紧绷的神经上。

“看来您的骨头,比我想象的还要‘脆’一些。”我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微微颤抖的双腿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是你!果然是你这条阴沟里的蛆虫!”段锐的理智彻底崩断,他嘶吼着,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绝望困兽,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给我下了什么?!说!是什么毒?!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他徒劳地用手拍打着轮椅扶手,身体因为激动和剧痛而痉挛着,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我走到离他轮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被碾碎在轮椅上,看着他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毁灭性的快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令人战栗的满足。

“毒?”我轻轻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但那怜悯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伤人。“段少,您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姜家看门的‘废物’,哪有本事弄到让全世界顶尖医生都查不出来的‘毒’?”

我从那个硬质文件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份薄薄的、装订好的医疗报告复印件。纸张雪白,上面的黑色印刷字异常清晰。我俯身,将报告摊开,递到段锐眼前,让他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仔细看看,”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骨,“这是您三个月前,在生日宴前一周,于‘康华’私人医院做的全身深度体检报告。很健康,对吧?尤其是骨骼系统,报告上写着‘骨密度优秀,无任何异常’。”

段锐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报告,呼吸粗重。

我伸出食指,指尖精准地点在报告末尾一个不起眼的备注栏里,一行加粗的黑色小字上:

【特殊提示:检测样本中发现异常高浓度“艾普拉唑”残留。此药物为强效质子泵抑制剂,长期大剂量服用,可导致严重低镁血症,并显著增加骨质疏松及病理性骨折风险。】

“艾普拉唑……”我缓缓地、清晰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抬眼,对上段锐那双因惊骇而骤然缩紧的瞳孔,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向他:

“您有很严重的胃病吧,段少?听说……是姜晚棠小姐,心疼您应酬喝酒伤胃,特意为您找来的、据说效果极好的‘进口特效胃药’?还叮嘱您要‘按时按量、长期服用’,效果才最好?”

轰!

段锐脸上的暴怒、痛苦、疯狂,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整个人僵在了轮椅上,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报告上那行小字,又猛地抬头看向我,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段锐粗重而紊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所以,不是毒。”我直起身,收回了那份报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判:

“段锐,是你偷情的报应。”

“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亲手、一点一点、日积月累……给你挖好的坟墓。”

第五章

“报应……是她……是她?!”

段锐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破碎得不成调。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惊愕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一种迅速蔓延、吞噬一切的、毁天灭地的狂怒!

“贱人!姜晚棠!你这个毒妇!!”他猛地爆发出来,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疯兽,双手疯狂地拍打着轮椅扶手,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摇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挣扎着想驱动轮椅冲向我,但昂贵的电动轮椅此刻却像一具沉重的枷锁,纹丝不动。他只能徒劳地在原地咆哮、扭动,如同砧板上濒死的鱼。那份医疗报告复印件被我随意地丢在他面前的毯子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线。

我冷漠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吵闹。复仇的快感并非来自观看猎物的痛苦挣扎,而是来自对结局的绝对掌控。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打开免提。

嘟…嘟…

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迅速接起。姜晚棠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焦急和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喂?沉舟?是你吗?你…你现在在哪?段少他…他怎么样了?”她大概以为我是偷偷溜进去打探消息的。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机话筒,对准了轮椅上那个正发出野兽般嘶吼的段锐。

“姜晚棠!你这个毒妇!婊子!!”段锐的咆哮通过电话清晰地传了过去,“你给我的什么药?!你想害死我!我要杀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紧接着,是姜晚棠惊恐到极致的尖叫:“阿锐?!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那药…那药是医生开的!沉舟!贺沉舟!你在搞什么鬼?!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快让他冷静下来!”

“晚棠,”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透过话筒传过去,“段少情绪不太好,他想见你。现在,立刻,马上,到姜家来。我在家等你。”

“什么?回家?不!我不回去!贺沉舟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姜晚棠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崩溃。

“想救他吗?”我打断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想救你的‘阿锐’,就一个人回来。别耍花样。否则,”我顿了顿,目光落在段锐那张因狂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上,“我不保证段少还能不能等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我不再理会电话那头传来的尖叫和哭喊,直接挂断。关机。病房里只剩下段锐粗重的喘息和我平静的呼吸声。

“听到了?你的晚棠,现在大概正忙着想办法‘救’你呢。”我收起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俯瞰着脚下繁华而渺小的城市,“不过,她大概没想明白,到底是谁更需要被‘救’。”

段锐的咆哮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呜咽,他瘫在轮椅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巨大的打击和被至爱背叛的绝望,似乎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他内心翻腾的恨意。

我不再看他,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贺先生?”

“可以开始了。”我只说了四个字。

“明白。”

半小时后,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驶入静安康复中心地下车库。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动作干练利落的男人,推着一张医院常见的移动病床,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顶层VIP1病房。段锐的保镖试图阻拦,但其中一人只是亮出了一个带有特殊徽记的证件,低声说了句“段老爷子紧急安排转移”,保镖便立刻噤声退开。

段锐惊恐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靠近,想挣扎,却被对方轻易地按住,一支镇定剂迅速注入他的颈部。他眼中的惊恐迅速被迷茫取代,身体软了下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分钟。他被小心地转移到移动病床上,盖上薄毯,推了出去。那两个保镖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依旧守在门口。

黑色商务车驶出车库,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一个小时后,姜家别墅。

二楼,那间象征着姜晚棠绝对领域、也见证了我最初耻辱的衣帽间。

段锐被移到了这里。他没有再坐轮椅。一根粗大沉重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链,一头牢牢地锁在他还算完好的右手腕上,另一头则焊接在衣帽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用来挂晚礼服的金属衣架底座上。链条的长度,刚好够他在这个十几平米的豪华囚笼里爬行几步,却绝对够不到门口。

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瘫软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昂贵的真丝睡衣沾染了灰尘,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我站在衣帽间的门口,最后一次检查了门锁——一把从外面反锁的、极其坚固的机械锁。然后,我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监控APP,屏幕清晰地分割成四个画面,全方位无死角地显示着衣帽间内此刻的景象。高清镜头下,段锐狼狈的样子纤毫毕现。

做完这一切,我平静地转身下楼。

刚走到一楼客厅,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姜晚棠冲了进来,头发凌乱,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糊得一塌糊涂,昂贵的套装也皱巴巴的。她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贺沉舟!阿锐呢?!你把阿锐弄到哪里去了?!”她尖叫着扑上来,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他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拼了!”

我任由她抓着,身体纹丝不动。看着她这张曾经让我觉得美丽、如今却只感到无比恶心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涌出的、廉价的眼泪和恐惧,内心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还给你?”我抬手,轻易地掰开她冰冷颤抖的手指,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好啊。”

我指了指楼上,那个她视为禁区的方向。

“你的‘阿锐’,就在你的衣帽间里。”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我把他锁在那里了。”

姜晚棠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你…你把他怎么了?你锁着他干什么?!”

“干什么?”我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残忍的弧度,眼神冰冷刺骨,直直地刺入她慌乱的眼眸深处。

“你们不是最喜欢偷偷摸摸的吗?”

“不是最喜欢在暗处苟合,把我当成瞎子和傻子吗?”

“现在,”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五年终于爆发的、淬毒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她脸上,“地方我给你们准备好了!光明正大!就在你的地盘!”

我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顾她的尖叫挣扎,拖着她走向楼梯。

“这次,请随意。”

“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吧,姜晚棠。”

我拖着她,像拖着一袋垃圾,一步步走上二楼,走向那扇紧闭的衣帽间门。姜晚棠的尖叫和哭喊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充满了绝望。

走到门口,我毫不怜惜地将她甩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瘫软在地,惊恐地望着我。

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

“不!不要!贺沉舟!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阿锐!放过我们吧!”她终于崩溃了,涕泪横流,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卑微地乞求着,哪里还有半分姜家大小姐的高傲?

可惜,太迟了。

我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厌恶和快意。

咔嚓。

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我猛地拉开厚重的房门——

里面,段锐似乎被开门声惊动,药效稍退,他挣扎着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门口,聚焦在狼狈不堪的姜晚棠身上。

“晚…棠…?”他嘶哑地、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阿锐!”姜晚棠看到段锐被铁链锁住的惨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爬爬地就要冲进去。

我侧身让开通道,在她即将扑进去的瞬间,手臂一伸,轻易地将她推进了衣帽间。

“好好叙旧。”我对着里面那两个惊恐绝望的人,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微笑。

然后,在姜晚棠凄厉的哭喊和段锐愤怒的咆哮声中,我“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那扇象征着他们偷情天堂、如今却成为地狱囚笼的门!

咔嚓!

反锁的声音,清脆,果断,斩断了所有退路。

第六章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衣帽间里瞬间爆发的混乱——姜晚棠撕心裂肺的哭喊、段锐因愤怒和被禁锢而发出的野兽般的嘶吼,还有身体撞击在柜门或墙壁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门板后面隐约传来的、令人心头发闷的绝望声响。

我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五年了。五年的屈辱、隐忍、被当作空气的漠视,还有那枚刻着别人名字的戒指带来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背叛之痛……在这一刻,伴随着门后那对狗男女的绝望哀嚎,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嗤嗤作响,升腾起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极致快意的白烟!

那快感如此汹涌,如此纯粹,像冰冷的火焰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烧得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兴奋的呻吟。没有空虚,只有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酣畅淋漓的满足!

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监控APP的界面清晰无比。四个分屏画面,将衣帽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姜晚棠扑到了段锐身边,想帮他解开手腕上的铁链。但那铁链焊接得极其牢固,锁扣更是特制的,她徒劳地拉扯着,指甲崩裂,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却毫无作用。

“阿锐!阿锐你怎么样?别怕!我救你出去!贺沉舟那个疯子!他不得好死!”她哭喊着,语无伦次。

段锐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脊椎和四肢关节的剧痛让他每一次移动都如同酷刑。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看着姜晚棠徒劳的动作,看着她染血的指甲,再联想到那份医疗报告……被背叛的狂怒和身体的剧痛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理智!

“救我?哈!哈哈哈哈!”段锐突然发出一串嘶哑而疯狂的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怨毒和绝望,“姜晚棠!你这个最毒的婊子!你还有脸说救我?!”

他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狠狠一把攥住姜晚棠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姜晚棠痛得尖叫起来,惊恐地看着段锐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恶鬼般的眼睛,“阿锐!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疼?!”段锐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扭曲的脸上肌肉抽搐着,“老子全身的骨头都他妈像被碾碎了!你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生不如死!!”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了姜晚棠一脸,“都是你!都是你给我的那些该死的‘特效药’!是你!是你和贺沉舟那个贱种串通好了来害我!!”

“不!不是的!阿锐你听我说!那药真的是医生开的!我怎么会害你!我爱你啊!”姜晚棠哭喊着辩解,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爱我?爱我你他妈给我下这种烂骨头的毒药?!”段锐根本不信,巨大的痛苦和被至爱背叛的绝望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他猛地一甩手!

姜晚棠被他巨大的力道狠狠掼了出去,身体失去平衡,“砰”地一声重重撞在旁边一个镶嵌着玻璃门的珠宝展示柜上!

哗啦——!

脆弱的玻璃门应声碎裂!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炸开、溅落!

“啊——!”姜晚棠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摔倒在满地的玻璃碴上。手臂、肩膀、甚至脸颊,瞬间被划开好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她昂贵的裙子和冰冷的地面。她蜷缩着,痛苦地呻吟着,脸上糊满了泪水、血水和灰尘,狼狈不堪。

这血腥的一幕,通过高清摄像头,清晰地呈现在我手机的屏幕上。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段锐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疯狂,姜晚棠脸上那混合了剧痛和难以置信的绝望……像一出精心编排的哑剧,无声,却比任何音响都更震撼人心。

“贱人!”段锐看着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姜晚棠,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被痛苦和仇恨烧灼的疯狂。他挣扎着,拖着沉重的铁链,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试图靠近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毁了我!我要你偿命!要你陪着我一起烂在这里!”

就在这时,姜晚棠被剧痛和恐惧刺激得几乎崩溃,她看着如同恶鬼般爬过来的段锐,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情人的爱意,她尖叫着,语无伦次地哭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贺沉舟!都是他!是他逼我的!他早就知道了!他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继续给你药,他就把我们的事捅出去!让你身败名裂!让段家蒙羞!我…我是为了保护你啊阿锐!我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感情!”

她的话,如同往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段锐爬行的动作猛地僵住!他死死地盯着姜晚棠,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稍微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恍然大悟的绝望。

“保护我?保护我们的感情?”段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鬼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所以……你就选择继续给我下药?让我变成一个瘫在轮椅上的废人?姜晚棠……你好毒的心肠!你比贺沉舟那个疯子更该死!!”

极致的恨意和身体的剧痛彻底吞噬了他。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右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抓起了一块足有拳头大小、边缘锋利无比的玻璃碎片!那是刚刚被撞碎的展示柜玻璃!

“去死吧!贱人!”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沉重的铁链,朝着倒在地上、因失血和恐惧而无力挣扎的姜晚棠,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手中的玻璃碎片,闪烁着死亡的光芒,直刺而下!

“不——!!”姜晚棠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尖叫。

手机屏幕上,画面瞬间被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大片!

我没有再看下去。

轻轻按下了屏幕上的录制停止键。

衣帽间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玻璃破碎声、男人野兽般的咆哮和女人濒死的惨叫……所有混乱的声音都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我收起手机,屏幕暗下去,像合上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转身,下楼。

脚步异常平稳。

别墅里空荡荡的,佣人大概早就被周敏打发走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我没有走向大门,而是走向别墅深处,那个平日里除了祭祀几乎无人踏足的——姜家祠堂。

推开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质祠堂大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香烛和灰尘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光线昏暗,只有长明灯幽幽地燃烧着,映照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姜家先祖牌位。檀木的牌位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所谓的“荣耀”与“传承”。

我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祠堂很大,也很空旷。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那森然林立的牌位。空气静得可怕,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走到供桌前。上面摆放着铜制的香炉,里面插满了燃尽的香灰。旁边是成捆的、崭新的、用来供奉的线香,还有几对粗大的龙凤红烛。

我拿起供桌上的火柴盒。

嗤啦——

划燃一根火柴。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散发出硫磺的味道,在昏暗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明亮。那跳动的光芒映在我眼底,冰冷,没有温度。

我平静地拿起一捆线香,凑近火苗。

干燥的香头迅速被点燃,冒出一缕细细的青烟,散发出浓郁的檀香气味。很快,整捆香都开始燃烧起来,小小的火点连成一片,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和温度。

我没有把它插进香炉。

而是随意地、仿佛只是丢开一件垃圾般,将这捆燃烧的香,丢在了供桌下方垂落的、绣着繁复花纹的深红色桌帷上。

干燥、厚重的织锦桌帷,遇到明火,如同饥渴的旅人遇到了甘泉。

刺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响。

一点小小的、橙红色的火星,在深红色的桌帷上悄然绽放。它那么微弱,那么不起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

但仅仅过了几秒钟。

那点火星仿佛获得了生命,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织物,迅速蔓延、膨胀!橙红色的光点连成一片,变成跳跃的火焰,沿着华丽的桌帷边缘向上攀爬,发出贪婪的、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火舌舔舐上了供桌的木质边缘,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木头。浓烟开始升腾,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那些冰冷的牌位。

火光,由星星点点,迅速蔓延成片。祠堂内昏暗的光线被这突如其来的、妖异的橘红色光芒彻底驱散。跳动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扭曲的、如同群魔乱舞般的影子。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着皮肤。

我站在火焰升腾的供桌前,看着那象征着姜家百年“根基”的桌帷和供桌在烈火中扭曲、变形、发出痛苦的呻吟。滚滚浓烟向上翻卷,熏黑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牌位。

没有恐惧,没有激动。

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衣帽间里那对狗男女的结局,和眼前这焚毁一切的烈焰,在我眼中交织、重叠。毁灭的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每一寸神经,带来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满足。

火光越来越盛,照亮了我面无表情的脸。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是那个监控APP的推送提示。一张经过自动抓取、清晰度极高的缩略图瞬间弹出——

画面定格在衣帽间内。

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刺目的鲜血泼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昂贵的衣物上。

段锐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压在姜晚棠身上,他右手高高扬起,紧握着一块沾满鲜血的、巨大的玻璃碎片,正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朝着姜晚棠的头颅砸下去!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因极致的疯狂和痛苦而完全扭曲变形,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姜晚棠的脸被鲜血和头发糊住,只能看到一只瞪大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恐惧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她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尖叫,却凝固在了无声的绝望里。

在段锐那因疯狂咆哮而狰狞张大的嘴部,AI自动识别的文字字幕清晰地标注着,如同冰冷的判决:

“贱人!是你说这废物没碰过你!”

跳跃的祠堂火光,映在我冰冷的手机屏幕上,也映在我毫无波澜的眼底。

我平静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将那人间地狱的最后定格画面,连同姜家祠堂这冲天而起的焚心之火,一同锁在了黑暗里。

抬起头,祠堂的火焰已经彻底失控,贪婪的火舌舔舐着木质的梁柱和那些冰冷的牌位,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滚滚热浪灼烧着空气。巨大的火焰扭曲升腾,将整个祠堂映照得如同炼狱熔炉。

我转身,不再看身后那吞噬一切的烈焰。

推开沉重的祠堂大门,外面是午后炽烈的阳光,刺眼而灼热,与祠堂内的地狱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

我迈步,踏出祠堂,走入那片刺目的、金灿灿的阳光里。

身后的热浪和爆裂声被隔绝在门内。

世界明亮得有些晃眼。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看向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阳光正好。

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从地狱带来的阴冷。

真暖和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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